赫連覆雨隨口恫嚇卻言出必行,這點天涯少時吃過慘烈教訓受用終生,是以不再出聲,只能眼睜睜目送赫連覆雨沒入不知何時又飄起的雪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見。以一捧雪擦淨了劍刃,他收劍回鞘,向著相反的方向,順著來時路折回。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天際已露出點曙色,竟是在雪地中追逐了許久,離開碉堡如此遠的一段距離。
赫連覆雨隨口恫嚇卻言出必行,這點天涯少時吃過慘烈教訓受用終生,是以不再出聲,只能眼睜睜目送赫連覆雨沒入不知何時又飄起的雪色之中,很快消失不見。以一捧雪擦淨了劍刃,他收劍回鞘,向著相反的方向,順著來時路折回。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天際已露出點曙色,竟是在雪地中追逐了許久,離開碉堡如此遠的一段距離。
連天飛雪直至次日子夜才稍微停歇。殘雪像是像是要斷不斷的最後一口氣,若有四無地飄落,濃雲卻已漸漸散開,露出風雪過後分外清明的夜與月。看似平靜,偶爾刮過的北風一吹,及膝的積雪白粉似的揚起,依然一片茫茫,吸入肺中更是冷刺刺的難受。
稀疏的細雪像迷失了方向,跌墜在阿勒密攤開的手掌上。
下了整整一夜一日的大雪以後,玄岩砌成的碉堡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銀妝。
說出這段往事對他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但對聽者而言,卻像是一道詛咒,砍在心上癒合不了的一刀。
沒有人喜歡受到欺瞞,誰都想聽到實話,但是真相往往太醜陋太不堪負荷。
漫天飛雪越來越密。
北院之外,雪白的影子在當空的冷月下,佇立良久。
夜濃如煙,脣紅似火。
靴子踩在無人小徑上,步伐雖然不到全無聲息的地步,也還算輕巧。赫連荷風拂開了橫張在路上的樹枝,突然一陣潑水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同時聽見了嚶嚶的嘻笑聲,此起彼落,起碼十餘人。這樣屬於年輕女子的活潑聲音在風雨閣裡相當罕見,令他不自覺停下腳步。
雖然名曰洗塵宴,但實質上已是隔日的夜晚。
寬廣的殿堂裡燈火輝煌,每一根石柱上都燃著火炬,散發出來的熾烈光芒及暖意填滿了每一寸角落。冰冷的石砌地板正中央鋪了一條紅絨長毯,兩旁遞次擺著一張張盛滿精緻菜餚的座席,數名手執酒壺的美麗侍女來回穿梭,帶起一陣陣引人遐思的香風,一向莊嚴單調的廳堂都被這點顏色裝飾得頓時明豔起來,觥籌交錯,交杯盞影,前所未有的熱鬧。
突如其來的求救,讓赫連覆雨目光驟然銳利,看著紅髮大漢明顯來自異域的面容,心思一瞬已轉過數個念頭。安悉達在西域方言有著盟友或同伴的意思,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與來意,超出他掌控的範圍,讓他心臟一沉,頓時有著不好的預感。
北院前堂議事的大廳門扉半掩,夜深,平時燈火通明的室內此時只燃起了左右兩盞燈燭,火光照在冰冷錚亮的磨石地上,發出幽幽的微光,卻反而襯得空空蕩蕩的室內氣氛更加緊繃凝肅。
天涯沉默地站在一邊,既不向上望,也不看地上綑得像顆粽子的紅髮大漢一眼,彷彿職責已盡,一切與自己毫無關聯一樣,靜靜等著坐在上位的男人接手剩下的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