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話很輕,輕得像微風中飄落的一片羽毛,卻讓述影寒毛不自覺豎起。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身旁看似無害的青年,很危險。
  
  「吾王⋯⋯」強作鎮定,他艱澀地低喚一聲,轉過眼,對上的卻是一對清亮碧眼,清澈冷冽的視線讓他有種錯覺,自己的身子彷彿是透明,對方不須費吹灰之力便能將他徹底看透。
  
  「吾王,您多心了⋯⋯真的,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他深呼吸試圖穩定情緒,好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可信度高一些,一股幽魅的清香驀地竄入他鼻翼。那股香氣像自他鼻端一路飄入五臟六腑,他才想要開口,心臟卻彷彿被無形的絲線纏住般突然一緊,接著只覺得一陣酥酥的軟,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思竟平息了許多,改而被一種茫然的歡愉所取代⋯⋯
  
  銀月色的眼瞳有一瞬的渙散,但隨即恢復了焦距。
  
  述影有些驚恐的發現,妖君靠他靠得很近,近得他可以感覺得到對方輕微的呼吸,甚至睫毛的顫動⋯⋯ 頹喪閉上眼,他語氣已開始顫抖,帶了點乞求似的哀憐:「我能說的話,已經全都告訴您了,吾王⋯⋯」
  
  「是,能說的都說了。」墨邪淡淡笑,湊在他耳邊輕問:「那麼,不能說的、不該說的⋯⋯還有不敢說的呢?」
  
  他如煙如霧的青色眼眸碧綠剔透,即使沒有光線的照明,流轉間自有一種迷幻的神采,讓人不由自主沈醉在那蕩漾的碧波之中,就算被淹沒也在所不惜⋯⋯即使闔上了眼躲避他那看似能勾魂的目光,述影還是能感到對方瑩瑩的視線,彷若天地雲泥間一朶盛放的薔薇,無比清豔地自一片渾沌中脫穎而出,緊緊纏繞住他每一吋肌膚⋯⋯
  
  述影嚥了一口口水,蹙緊眉頭保持著緘默,像是竭力壓制著什麼似的,緊繃的身子卻微微打顫了。
  
  他知道妖君這是在魅惑他,也竭盡了全身的力量打起精神默默地和對方抗衡,可在法力這一方面,他哪裡有能力阻擋身為狐王的墨邪?
  
  
  將他的反應清楚看在眼裡,墨邪唇角的笑意深了幾許,眼神更加迷離了。
  
  他也是隻狐妖,魅術是與生俱來的能力,只是沒有試圖使用過而已。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願意。
  
  ──他從不在意其他人看待他的目光,由始至終,他想要的人,也就只有那一個⋯⋯ 但出於某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他卻從來沒有想過以這點誘惑南宮絕羽,只是固執的用他自己的方式,生澀而笨拙地討好著他⋯⋯
  
  可從來不用,不代表不會。
  
  ──而要逼供,這招遠比嚴刑拷打更要來得見效、更不留痕跡。
  
  
  「說,還是不說?」
  
  湊在述影尖尖的耳邊,他溫潤如玉的嗓音散發出一股懾人的磁性,飄渺地在石室內迴盪。
  
  他的聲音讓述影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裂了一道縫,堅守著的信念頓時薄弱起來,要不是即時攝住了心脈,差一點就要在恍神之下聽從對方的話將一切全盤托出。
  
  「吾王──」他幾乎是哀求了,「請不要這樣⋯⋯」
  
  他堅持抗拒的反應讓墨邪疑心更是加重。斜飛的修眉一挑,他眼眸深沈了幾分,在黑暗中幽秘地閃爍著,輕柔的話聲透出一絲冷酷:「現在究竟是誰在害惑顏?你指責我拖累他,可你自己呢?除了幫著他瞞我,你又真正替他想過多少,做過些什麼?」
  
  他嗤地一聲冷笑,清澈的青眸揚起淡淡的鄙夷。
  
  「明明知道情況對他不利卻知情不報的你,又有什麼資格批判我?」
  
  
  「⋯⋯!!!」
  
  聽見惑顏兩個字,述影心一緊──他什麼都可以當作耳邊風,也明白妖君這是刻意在刺激他,可他就是受不了被批評對惑顏不聞不問──
  
  衝動之下,他不及細想,做了一件導致他自己和墨邪都萬分後悔的事。
  
  ──他猛地睜開了眼。
  
  
  積累已久的不滿和怨懟,在長睫揚起的瞬間徹底爆發。
  
  
  他怎麼會没替惑顏想過、没為他做過任何事?
  
  早在妖君出現以前,他就已經是惑顏最得力的左右手,雖然表面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清的模樣,實際上他關心惑顏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來得深切,只不過從來沒有說出口罷了。他一直以為惑顏遲早會明白的⋯⋯
  
  可就在那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出去狩獵的惑顏在邊界撿回一個青年⋯⋯
  
  一個漂亮卻無比虛弱的青年⋯⋯
  
  他實在懷疑惑顏是中了邪還是被下了蠱──
  
  為了這個來歷不明的綠眼男子,惑顏莫名其妙放棄了自己的地位,甚至連半生的修為都賠了上去,還甘之如飴不準他們這些心腹加以干涉⋯⋯
  
  妖君冷淡得像冰塊,他卻把對方如珠如寶的捧著,壓抑求全、百般忍讓,縱容得讓自己幾乎無法相信,這個男人是平日呼風喚雨、比任何人都要張狂的惑顏⋯⋯
  
  他為了妖君,已經不知道惹惱過惑顏多少次了,可自己的話,惑顏不肯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走上不歸路,心裡難受,還得扯出若無其事的微笑裝作什麼都不在乎,這樣的痛苦,又有誰理解?!
  
  
  他的惱怒有理、激憤無錯,可他千不該萬不該,對上墨邪寶石般湛綠的眼眸。
  
  
  ***********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清澈、透亮,迷幻如雲影,靈動似流光,每一個細微的眼神都似牽著絲線,讓人無形中跟著游轉而無法自拔。
  
  看著自己浮現在那片玉綠中的倒影,述影驀地怔住,不過電光石火的瞬間,心頭燃燒著的怒氣消逝無蹤,改而被一股莫名竄起的衝動所取代。
  
  
  妖君是個美人兒,這點他早就知道,可他沒有想過,這個一向疏離清冷得像尊冰雕似的青年,只不過換了副表情,竟可以豔麗到如此地步⋯⋯
  
  是,豔麗。像朶綻放的水仙,嬌豔中含著一股水色的清媚,讓人微微地失神。
  
  他姣好的面孔在黑暗中閃爍著細白的珠光,襯得原本就相當好看的五官更加精緻細膩;一雙微微上揚的明眸顧盼流轉,長睫每一下輕微的顫動,似勾引、似挑逗,足以帶走任何人的呼吸和心跳⋯⋯
  
  述影視線如同被禁錮了一般,再也無法自那雙幽遠的水波中逃脫。垂落身畔的雙手微微發抖,這次,卻不是因為恐懼或憤怒。
  
  妖君鬆脫的外衣遮不住線條優美的鎖骨,以及若隱若現的窈窕腰線,一頭潑墨般的長髮蜿蜒披散在身上,尾端漂亮的弧度順著没扣好的衣襟勾在胯骨邊擺盪著,彷彿在做無聲的邀請⋯⋯邀請人揭開那寬鬆的衣襬,一窺藏在那半透明布料下的禁臠⋯⋯
  
  ──妖君或許不知道,他衣衫不整的模樣已經十分誘人,根本不該再刻意撩起那絲生靈中最醜惡赤裸的慾望⋯⋯
  
  
  述影銀色的眼眸陰暗了幾分,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來,一雙緊緊蹙起的細緻長眉替他柔美的五官添上一層痛苦的神色,緊抿的唇也無意識地洩出了一絲壓抑的呻吟:「唔⋯⋯」
  
  他是隻修為不淺的狐妖,定力也比一般人要來得高一些,可在身為狐王、擁有顛倒眾生能力的墨邪跟前,這點能耐根本什麼也不算⋯⋯ 他無法控制身體深處點燃的那股慾火,一吋吋啃蝕著他的理智,沸騰了他血液裡深藏著的侵略性,和長期無法抒發的悶氣。
  
   而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煎熬,墨邪偏過頭,冰涼如緞的髮絲拂上了述影的面龐,輕柔的話聲吹氣般落在對方已經微微泛紅的耳邊:「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告訴我,惑顏究竟還瞞著我什麼⋯⋯有什麼事,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嗚⋯⋯」幽魅的香氣隨著呼吸充滿了整個鼻腔,吞沒了述影最後僅存的自制力。一方面是要阻止自己脫口洩露祕密,一方面是再也無力抵擋體內瀕臨爆發的那股燥熱慾望,述影暗沈的眸子閃過了一道野性的銳光,接著出期不意地,猛然轉過頭吻住了墨邪靠在他耳邊的淡色唇瓣。
  
  「!!!!!」
  
  完全没想到對方會有這樣的反應,墨邪在剎那之間整個呆住了。
  
  他的修為進展得太快,又起伏太過頻繁,導致他並不是很會控制自身的法力,加上這是他第一次施展魅術,分寸的拿捏依舊在嘗試的階段,而述影現在反撲的舉動,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不過片刻的震驚閃神,人已被述影抓住了雙肩幾步推到牆上,同時眼前一暗,視線被一片柔和的銀絲淡芒所遮蔽。
  
  雙唇被急切地掠奪,包圍住他的陌生的氣息讓墨邪排斥反感得幾乎發狂。
  
  「唔嗯──」奮力掙扎著要推開對方,卻又驚又怒地發現,體型不比他強健高大多少的述影,體力卻出乎意料的堅實強悍,任憑他怎麼推打都紋風不動,雙手依然緊緊扣著他的肩,狂亂地以唇舌在他身上盡情攻城略地。
  
  對方紊亂的呼吸聲和身上傳來的恍惚氣息清楚告訴他,對方已經失去了理性和意識,如果不強行掙脫,根本無法讓他停下。難受地蹙著修眉,有些慌亂的碧眼竄過一絲寒芒,他手心隱隱浮現一層淺色的浮動光圈。
  
  ──如果說要傷害對方才能自保,對於外人,他是從來不介意動手的。
  
  
  可他還來不及出手,一聲憤怒的低吼平地一聲雷般,在幾尺外炸開。
  
  接著一股極強的力量撲面而至,他被狠狠壓上了石壁,然後身前突然一陣空虛,他頓時失去了支撐的力量,虛軟地坐倒在了地上。
  
  不過眼花的瞬間,欺在他跟前的述影已經被闖進來的人一把摔開。

 

 

 

 


 

說起來上次狐狸正文更新都是二月底的事情了啊...(羞愧掩面
超級感謝親們的耐性等待噢噢~

其實是知道劇情該怎麼寫的,只是就是寫不出字來啊... ><
加上剛開學一片忙亂,然後生活中又發生了一些無法避免但是讓我整個很囧很煩躁的事情,一直沒空/閒心卯足精力衝刺狐狸......
現在是坐在圖書館裡專心產文的(謎:欸欸學校圖書館不是這麼使用的吧???)

結果又是這樣..... 想寫的時候擠半天擠不出字來,寫到三分之二時又發現太囉唆爆字了......(面壁

形容詞多到我看了眼睛都要打結,啊啊我為什麼廢話總是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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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