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過迅速,墨邪跌坐在地上,還沒自缺氧的狀態回復過來,頭仍有些暈眩,混亂只來得及看到一條人影閃過,下意識掙扎著爬起,脫口驚叫道:「惑顏──!」
  
  像陣風般捲進來的人是惑顏。可此刻,他完全沒有平日從容不迫的神態,渾身散發出一股陰沈的煞氣,人已化作攻擊型的半獸形態,髮間穿出的尖尖狐耳向後平壓,修長十指轉為尖銳的長爪,在暗中閃爍出令人恐懼的幽光,一雙銳利的紅眼熾熱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正陰狠地盯著述影。
  
  述影摔脫在地上,一頭銀灰色長髮散亂,身子有些顫巍巍地抖著。勉強撐起上半身,他被這重重一摔驚醒了過來,猛地抬起了頭,霎那的迷惘隨著血色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惶然無措。饒是他是平日伶牙俐齒反應靈敏,在這樣震愕困窘的情況下腦海只剩下一片空白,越是急切想要解釋,就越是說不出話來。張開口,他最後只能微弱喚了一聲:「惑顏⋯⋯」
  
  他的聲音像是引信,話聲還未散盡,惑顏立刻就動了。
  
  棕紅色的長髮在空中畫出一道豔麗的弧度,他朝述影的方向一把撲去。
  
  他才動作,眼尖的述影立即化回狐身,機靈地打了個滾試圖想要避過這一擊,但動作終究是比惑顏慢上了那麼一秒,只見寒光閃過,尖銳的齒狠狠扎入灰狐的頸根。灰狐發出了一聲慘嘶,扭過身來掃過一爪,劈頭就往惑顏臉上揮。惑顏被逼著退開兩步,卻又隨即躍了回去,很快便和灰狐交纏在一起,撕、咬、抓、扯,每一個動作幾乎想將對方撕成碎片那樣的凌厲。
  
  「住手──!惑顏!」
  
  墨邪眼睜睜看著情況越演越烈,心中慌亂得無可復加,腳步踉蹌地奔至兩人身邊想要阻止,卻發現在兩團翻滾的人影中,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戰團揚起的風颳起他的髮絲,空氣中飄揚的淡淡血腥味讓他更加急切,要不是理智阻止了他,幾乎要不顧一切介入兩人之間⋯⋯以他的體能狀況,想要以武力分開雙方根本是不可能,但是若要以法力制止,卻又怕誤傷了扭成一股的兩人。
  
  「別打了──」
  
  雖然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實際情況,但隱約可以看出,灰狐大多時只是抵禦而不還手, 明顯區居於下風,實力原本就不敵惑顏,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時便會支撐不住。
  
  他正猶豫著是否該動手,距離卻一下子拉了開來。灰狐肩頭被狠狠扯下了一嘴毛,銀灰色的細毛揚天飛舞,灰狐卻逮著了個空檔,翻身滾了開來,顧不得痛地撒腿竄向洞門口,逃出了石室。不過眨眼的瞬間,惑顏已俐落轉了個角度,後腿才觸到地面,立即如破空的箭矢般朝灰狐消失的方向疾射而去。
  
  在這當下墨邪也無暇顧及其他,只能順著一地零碎的血跡,腳步不穩地追了出去。
  
  
  **********
  
  墨邪才踏入石穴前廳,便硬生生被僵硬詭譎的氣氛定格在當場。
  
  兩人都已化回人形,惑影正居高臨下地怒目瞪視著述影,後者則摔倒在地上,素來秀美淡定的面容慘澹灰敗,唇角溢著一道細細的血痕,一身凌亂,身上有多處輕傷,說不出的狼狽。
  
  他的出現,讓散在石壁兩邊默不作聲的狐妖們一齊揚起了視線,同時錯愕愣住。竊竊的吞嚥聲此起彼落地響起,凝重的目光暗沈了幾分,又是疑惑,又是好奇,若不是惑顏陰冷的氣勢壓懾了全場,幾乎蠢蠢躁動了起來。
  
  顯然的,眾人對他赤足散髮、僅僅罩著一件外袍、衣襟還鬆脫大半露的曖昧模樣很是驚豔──素來孤高彷若空谷幽蘭的男子,這下衣衫不整面色緋紅的站在人前,虛弱豔麗似雨後薔薇,這樣強烈的反差光是心理上的衝擊就足以令人遐想,更何況還是個俊俏不似人間所有的人兒⋯⋯
  
   震怒的惑顏、情慾殘痕未褪的妖君、觸怒龍顏的述影⋯⋯
  
  沒有開口,一頭霧水並驚慌失措的眾人心中已瞭然了個大概,並加油添醋地描繪了下去⋯⋯一片詭異肅穆的死寂之中,沈重而冷凝的空氣登時添上些許含混不明、又有些隱晦綺色的色彩⋯⋯
  
  嗅出了這點微妙的變化,述影難堪的臉色更加慘白。 嘶啞著嗓子,他徒勞地想要抗爭:「惑顏⋯⋯我可以解釋⋯⋯」
  
  「惑顏!」離惑顏幾步之遙的墨邪也喚了一聲,完全無視在場其餘狐妖投射在他身上的凝重視線,小心翼翼地喚著那個一身煞氣的紅眼男人:「你聽我說──」
  
  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他始料未及,同時也感到一陣懊悔。他的確是惱怒述影,但是對他並沒有什麼敵意,且述影長期以來是一直惑顏的得力助手之一,對惑顏的關心也情真意切,他並不願意看見兩人反目成仇。
  
  惑顏卻恍若未聞,連頭也不側一下,仍舊面色陰沈地盯著一臉急切又惶然的述影,只冷冷說了一個字。
  
  「滾。」
  
  簡單一個字,卻讓在場其餘狐妖倒吸一口氣,也讓述影臉上的表情一秒內凝結。他銀灰色的眼眸睜大,一臉的不可置信,撐在地上的十指抓緊,幾乎深深陷入堅硬的土裡,顫聲道:「惑顏⋯⋯你⋯⋯」
  
  「惑顏!」墨邪同樣的錯愕。對於習慣群居的狐妖一族來說,驅逐雖然不是什麼酷刑峻法,卻是一種極具羞辱性的懲罰,一隻被驅離的狐妖,意味著不忠、不合群,是會受到同類的排擠和唾棄的。述影在族裡的地位及對惑顏的重要性,墨邪和其他狐妖一樣明白,並不應該受到如此對待。向前走了幾步,他遲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惑顏的披風,語氣有些不穩:「惑顏,你別這樣,聽我說好麼──」
  
  惑顏卻偏過了頭,肩上披風順著動作微微一扯,傾殘的指本來就抓不穩光滑柔軟的布面,頓時自墨邪指縫間溜走。看著空空如野的掌心,墨邪有些愕然地抬起頭,心頭沒由來的掠過一絲失落、一絲惶然。
  
  述影掙扎著地上站起,神情有些哀切,仍舊徒勞做著垂死的掙扎,「惑顏⋯⋯」
  
  惑顏表情卻沒有絲毫的鬆動,冷酷重複了一次,只是這次透出了露骨的惱怒,「滾!」
  
  述影慘白著臉,懇切地望著他,似乎想自對方血色的眼瞳裡找到一點點寬赦。可是沒有,沒有半點鬆動,那雙熾燄般的紅眸裡,看不到一分一毫的情感。
  
  陌生得教他心寒。
  
  殘存的渴切逐漸在透亮的灰眸中散去,他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牽出一絲諷刺的苦笑,顫抖地點了點頭,牽得一頭銀緞似的長髮跟著微微地抖瑟。
  
  ──滾⋯⋯
  
  ──這就是,他這麼多年來盡心盡力換回來的一個字⋯⋯

  以只有自己聽得見得音量低笑著,聲音,卻有些破碎零落。
  
  ──原來我在你眼中,地位不過如此⋯⋯ 可以隨手棄之如敝履⋯⋯
  
  ──惑顏呵惑顏⋯⋯
  
  
  他舔掉了唇角的血跡,恨恨朝墨邪的方向望了一眼,接著不再多說一個字,決然轉過了身,步伐凌亂地朝洞門口步出。一旁幾隻狐妖動了動,似乎想替他求情,卻畏於惑顏此時的暴怒,最終還是垂下了視線不敢作聲,眼睜睜地看著述影經過他們身畔,沒入一望無際的夜色之中。
  
  冷眼看著飄揚的銀灰長髮消失在濃霧裡,惑顏一拂袖,大步轉回石室,留下了一室的尷尬和沈重,和一群完全不知來籠去脈、卻被嚇得噤不敢言的手下。
  
  難得被無視了的墨邪有些不知所措,但隨即橫了心,咬唇跟著追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必須替述影做些什麼,而且非做不可。
  
  
  述影離去前的那個眼神,讓他不自覺地感到一陣顫慄。
  
  只有他看得懂⋯⋯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被深深重視的人誤會的滋味⋯⋯
  
  苦得根本無法下嚥,卻又逼著吞了滿腹那樣無處可以抒發的酸澀⋯⋯
  
  
  「惑顏──你冷靜一些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他急著追趕前方那道囂狂的背影,卻沒料到對方猛地停下腳步轉回身子,差點收勢不住撞入對方懷中。慌忙站穩,他此時顧不得其他,對方肯表示回應已讓他喜上眉梢,呼吸都還來不及穩住便急著解釋,焦急之情溢於言表:「你快去把述影找回來!遲了就來不及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什麼都沒做,是我⋯⋯是我逼他──」
  
  他有些語無倫次的一席話,卻被惑顏突然出聲打斷了。
  這是他今夜第一次對他開了口,語氣直截冷然,望著他的紅眸銳利而深沈。
  
  「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啊啊,狐狸每次寫每次卡..... (掩面
然後寫著寫著熊熊又爆字了,先貼這些,剩下的挪到下一章繼續吧...... 睏了撲床去~~
我已經對自己的控制能力不抱任何希望了......(死

這章結果變成虐待述影了....... =w=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