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點,還沒醉透。」紅眼盪著笑意,惑顏回答著他的問題。徹頭徹尾,他就沒有留意到霜澄的存在,眼底始終只有他一個人。

  青眸男子没理他,只是指著托盤裡的高腳金杯,裡頭盛滿了鮮紅濃稠的液體。

  「這是什麼?」

  「別擔心,是山妖血。」一點也不驚訝他的質問,惑顏平靜的答:「效果沒有人血顯著,但是不無小補,你就將就著喝吧。」

  男子這才端起杯,輕啜了幾口。新鮮的血液細膩如絲綢,滑順地穿過他的喉嚨,留下一口的腥甜。血液溫暖了他發寒的手腳,也刺激了他的食慾。

  捧起瓷碗,他右手有些吃力的拾起筷子,默默的享用起面前冒著熱氣的四菜一湯。一旁的惑顏體貼的別過視線,扭頭打量牆角的櫥櫃,不去看他那略顯笨拙的吃相。

  殘廢了的手指雖然沒有斷透,但是徹底失去了原本的柔軟度和靈活度,即使他再怎麼努力去適應,生活上還是有諸多不便。如果可以,惑顏真想端起碗來一口一口餵他吃飯,好過眼睜睜看著他辛苦的和兩枝筷子奮戰,但是他明白,妖君的自尊心不會容許他這麼做。所以,他只能忍下來,裝作没看見,不去刺痛妖君呃忌諱。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是看著妖君,他情不自禁會升起一股憐惜保護的衝動來──即使妖君的靈力比他高出太多,且還是個冷漠帶刺、從來都不肯示弱的男人。

  瞥見妖君舉杯飲血,惑顏撐著頭,不解又無可奈何的低聲問:「明明也是嗜血好腥的妖族,你為什麼就是不願喝人血?」

  聞言,青眸男人停下了動作。金杯擱在唇邊,絲絲的血腥味撩動著舌尖,他短暫的沈默,這才開口:「喝過一次。感覺不好。」

  碧眼閃過一絲幽暗,他忍不住顫慄。與其說是感覺,不如說,是伴隨而來的回憶太過慘酷,慘酷得他連回想都不願意。灌了一大口妖血,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住心底那不斷擴散的陰霾,若無其事的撿起筷子,繼續靜靜吃飯,只是手,微微的抖著。

  没料到他會回答,惑顏有些吃驚的抬起眼,但是妖君已經恢復無聲狀態,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惑顏唇角浮出一個淡笑。

  妖君還是有在進步的⋯⋯雖然緩慢,但是至少,不像一開始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他的過去仍是一個費解的謎,可惑顏相信,總有一天妖君會主動卸下心防,告訴他所有隱瞞的秘密。

  他自認沒什麼耐性,但是對著妖君,心底不自覺就會汨汨湧出一縷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柔情,不想要強行逼迫,情願等、甘心等,等他漂蕩夠了自己靠岸,停泊到他為他鋪設好的港灣裡⋯⋯


  青眸男子吃得很慢,玉器般細緻的臉上表情很認真,透香的墨黑長髮隨著他低頭的動作不斷滑落,遮住弧度美好的側臉。惑顏不自覺伸出手,輕輕替他撥開那擾人的如絲長髮。妖君手上動作瞬間停住,側過頭,青眸冷冷瞪了他一眼。後者卻只是撐著滿不在乎的淺笑,眼底滿是無辜:「⋯⋯怕你吃到頭髮。」

  青眸瞇起,但是並沒有發作。妖君默默轉回頭,隨意扒了兩口飯便放下了碗筷,以繡帕仔細的擦了擦嘴角。

  「吃飽了。」他冷淡宣告,逐客的意味明顯。

  也不等惑顏開口,他推開椅子起身,走回窗台邊一躍而上,手肘撐在膝上,恢復了原本的姿勢,望著在漸濃的夜色下,越發明亮的月色。

  惑顏裝作没聽出他的暗示,傾過身,打量了他留下的殘羹剩飯,以及還剩三分之一杯的妖血,半是揶揄的嘆了口氣:「你平時是吃露水的麼?吃這麼少,當真吃得飽?」

  妖君懶得搭理,目光依然擺在窗外。惑顏摸摸鼻子,識趣的站起身來。

  原本以為他會乖乖離去,身後卻突然一陣壓迫感,巨大的陰影隨之罩來。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忽然一暖,惑顏已解下了深色披風,披在了他身上。惑顏不知何時也躍上了窗台,半蹲跪在他身後,就算隔著一層披風,也感覺得到那股屬於他的炙熱囂狂的氣息。

  「風大,別著涼了。」

  低啞的聲音在耳邊他輕輕吹氣,細長的棕髮來回摩挲著他的耳尖。

  這麼貼近的引誘,讓敏感的男子忍不住一顫,向旁邊挪了幾步,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料,惑顏卻跟進了幾步,甚至大膽的把頭擱在他的頸窩處,還舒服地蹭了蹭。妖君抖得更厲害,忍不住一甩肩,倏地回過頭,淡漠的臉上染上一層煞氣,低聲怒道:「夠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是看在早上惑顏禁慾替他渡力的份上才一直忍氣吞聲,想不到這傢伙手腳越來越不安份,整個人忽然牛皮糖一樣黏了上來,平時精明冷傲的樣子消失得一乾二淨⋯⋯難道,他喝了酒除了脾氣變好,還會亂性⋯⋯?!

  長手一伸,惑顏勾住了想要逃離的妖君,把頭埋得更深了,還享受的深吸了一口那幽魅的香氣。

  青眸寒光畢露,「你吃錯藥了麼?」

  惑顏卻只是抱得更緊了一些,頭貼在他頸窩,輕聲道:「只要今晚就好⋯⋯行麼?」埋低的聲音軟軟的,像是帶了點嗜睡的鼻音。聽著有些可憐的錯覺,讓青眸男子放下了打算將他強行推開的手。複雜的瞅著散落在他肩上的一片凌亂棕髮,他有些無奈:「⋯⋯你是喝得多醉?」

  以往再怎麼渴求也不至於這樣非禮他,感情惑顏這回是醉得不輕。

  「不⋯⋯孤只是,有些累⋯⋯」惑顏低喃,自身後摟住他的腰,將他扣在自己懷裡,下顎擱在他的右肩,鼻尖嗅到的滿是屬於他的清冷幽香。像個孩子般強硬的摟著心愛的玩具,這樣實質擁有對方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微笑,輕嘆了一口氣:「一下下就好⋯⋯至少讓孤覺得,你是屬於孤的⋯⋯」

  他略帶苦澀的語氣,讓青眸男子斂下了眼神,冷若冰霜的表情略微軟化。

  「發生了什麼事?」察覺到了惑顏超乎平常的情緒波動,語調雖然還是淡,但是多了幾分溫柔。惑顏懶懶地搖頭,頭還是埋在他肩上:「沒事,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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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