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薄霧。
  
  垂柳,白衣,輕風。
  
  畫面彷彿靜止。
  
  水潭深處,忽然浮現了兩點黃澄澄的金光。
  
  
  潭水中心蕩出一圈圈水波,一個小小的旋渦冒出,水波以一種極緩極緩的速度逆向攪動起來,接著嘩啦濺起了幾尺高的水花。晶瑩的水珠在空中凝聚、翻滾,勾勒出了一個線條分明的輪廓。
  
  是一具男性的軀體。
  
  水淋淋的軀體修長而結實,身形比常人還要高窕許多,有著勻稱肌肉的腰腹柔韌,每一根彎曲的線條都似蓄滿了張力和野性,卻帶給人一種堅如磐石的錯覺。
  
  骨節分明的大手抹掉了滿臉的水,露出了藏在暗紫色瀏海下的臉。
  
  那是一張難以描繪的面孔──並不斯文,也不秀氣,像被大刀一刀一刀鑿出來一樣深刻而粗獷,可鬼斧神工、神丰峻野,自有一股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寒峭氣質。
  
  水珠自長睫上一滴一滴滾落,一雙蜜金色的眼瞳熠熠猶如兩點燃燒的燐火。
  
  狹長的眼微微瞇起,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岸上那抹人色的人影。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甚至跑到了水潭裡⋯⋯
  
  可他不在乎。
  
  因為他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個人。
  
  
  他游向了岸邊,深沈的目光在接觸到人兒精緻的五官後驟然柔和了幾分。伸出削瘦修長的指,男人小心地撫那幾縷彎著漂亮弧度、漂蕩在水面上的墨黑髮絲,動作有幾分生硬笨拙,卻十分溫柔。 正想要再順著動作朝上探觸,卻猛地將手往回抽──
  
  尖銳的呼嘯聲,一束熾熱的妖火飛矢般破空而至。
  
  同時一股凌厲的冷光朝他疾射而來。
  
  兩道利芒交會的一點,正是一秒前,他手腕擺著的位置。
  
  
  澄黃的眼眸凝縮,醇澈似上好蜂蜜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黑一紅兩道人影。
  
  
  黑的是南宮絕羽。
  
  紅的是惑顏。
  
  
  兩人各踞一邊,卻在同一時間出手了。
  
  眼神,也一致地煞氣騰騰。
  
  這讓水中男人唇角勾起了一點懶散囂肆的冷笑。
  
  
  南宮絕羽冰冷地注視著眼前的陌生男人,透亮如冰的眼眸劃過一道肅殺的寒氣,繫在腰間的冰璃鞭不知何時已經捲入水中,撩起了一串晶瑩的水花。
  
  水光。水光。
  
  氤氳的水汽散開,煙霧之中,黃眼男子依舊像是綻放水上的荷,好似在水中不須半點力氣似的,清曳生姿地在原處浮沈。冰璃鞭纏上了他的左腕,卻也被他反指緊緊抓住,另一端則還是握在南宮絕羽的手中,繃緊的鞭身就這樣橫在空中,掛在鞭上的水珠,彷彿哭泣般緩緩的,緩緩的滴落,在恢復平靜了的水面上畫出一朶朶漣漪。
  
  南宮絕羽劍眉一凜,千年淡漠不變,沉夜般的眼眸卻流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驚詫。
  
  黃眼男人看似閒適地和他對望著,甚至揚起了一點若有所思的笑。
  
  「看來,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他的聲音很醇澈,一如他眼瞳的密度,卻好似全無感情,睥睨天下笑看生死般的悠閒,空蕩飄忽得讓人不自覺發寒。
  
  「不如⋯⋯公平競爭,嗯?」他笑了笑,彎起的唇角和瞇起的眼看似無害,卻頓時狂氣橫生,邪色全開。
  
  「好。」
  
  答話的,是惑顏。他雙手環胸,嘴角揚起不慌不忙的笑,紅眸看似寫意,實際上卻極為審慎地盯著眼前僵持著的兩人。
  
  黃眼男人被上古神器所纏,竟然還能平心靜氣的發話,顯然實力並不在南宮絕羽之下,只怕猶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絕無可能與其匹敵。如果是一對一的話,他是一點勝算也無,可現在場上有個實力沈厚的南宮絕羽,這樣三國鼎立的情況,反而相互牽制住了對方,對自己大大的有利。畢竟,沒有人做相爭的鷸蚌,放任第三者漁翁得利,勢力上意外的得到了某種平衡。
  
  黃眼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著,他突然鬆開左手,淡藍色的鞭立即滑回南宮絕羽手中。在彈指須臾的瞬間,在眾人能夠反應以前,他已夾著一道慘綠色的妖火,迎面劈向惑顏!
  
  沒有料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更沒有料到他的速度竟然會如此迅捷,惑顏微吃了一驚,但隨即本能地舉起尖銳的長爪,指尖纏繞著翻滾的火燄,朝對方的來勢刺去。
  
  但還來不及架起防衛,帶著陰風的妖火已經撲至,彷彿送葬的冥火,要將他在輓歌之中燃燒殆盡⋯⋯
  
  同時,南宮絕羽的冰璃鞭也已經帶著十成的勁道,劃破空氣,狠狠追了上來⋯⋯
  
  
  究竟惑顏攔不攔得下那一擊、南宮絕羽目標到底是誰,沒有人有答案。
  
  結果誰誰傷了誰,也沒有人知道。
  
  
  因為在那生死一線的片刻,一道白影飛身竄出,擋在了惑顏跟前。
  
  所有人只來得及看到在風中緩緩揚開的墨黑青絲,以及那一彎柳絮般脆弱易折的飄飛身影。
  
  三個男人同時變了臉色,卻沒有人來得及收手⋯⋯
  
  
  「──!」
  
  「──!!」
  
  「──墨邪!!!」
  
  
  *******************
  
  
  
  「!!!」倏然睜開眼,深色的眼眸有些放大,南宮絕羽自床上坐起,呼吸都有些紊亂了。
  
  他很快便恢復了意識──自己是在臥房裡,室內是一片安靜的幽藍。
  
  夜還很長,夢,卻似乎太多了。
  
  他在黑暗中蹙起了眉頭。
  
  ⋯⋯他一向不會做夢的。
  
  自從二十年前他對自己下了心鎖,封印住所有的回憶和情緒,從此之後,再也不曾做過夢。
  
  可今晚,卻做了這麼個夢⋯⋯ 且真實得教他心驚。
  
  
  
  *******************
  
  
  墨邪是抽搐著醒過來的。
  
  眨了好幾次眼睛,他才可以確定,剛才的混亂,不過是一場噩夢。
  
  無聲的吁了一口長氣,他隨即又為夢境和現實中交疊的部份擰起了眉。
  
  心底堆滿了不安,壓得他胸口很難受,於是翻過了身,在看到惑顏堅實的背影之後,才稍稍喘了口氣。
  
  真的是個夢。惑顏還好端端的在他身邊⋯⋯
  
  鬆開旋緊的心,他這才閉上眼,有些惴惴不安地嘗試睡去。
  
  
  只是他看不見,背對著他的惑顏此刻的表情,要不然他是絕對無法就這樣讓這場夢就此船過水無痕的。
  
  
  惑顏也是醒著的。血玉般的紅眸凝縮,整個人僵直地側躺在石床一端,呼吸低微得幾乎聽不見,一向意興風發鎮定自信的面容慘淡,像是失了神一樣陷入沈默。
  
  
  是他麼⋯⋯
  
  那個有著暗紫頭髮、金黃眼眸的男人⋯⋯
  
  他就是,讓我莫名感到危險的原由麼?
  
  如果是的話,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目的⋯⋯?
  
  自己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做了這麼個像是預兆又像是威脅的噩夢?
  
  
  *******************
  
  
  陰暗的洞穴裡,捲在皮草上的男人睜開了眼,一雙蜜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異常醒目。
  
  是個夢呵⋯⋯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
  
  只是在想起夢境裡挺身擋在他攻擊前的那道白色人影,眼神瞬間沈下了幾分。
  
  還好只是個夢⋯⋯
  
  
  只是⋯⋯ 低笑了一下,他隨手撥開散亂在臉上的紫髮。
  
  
  很快的,它就不會是夢了。
  
  就快是時候了⋯⋯
  
  再等我一下⋯⋯
  
  
  
  綠眼睛的狐狸。
  
  
  
  
  《情人節插播,完》

 

 

 



其實好吧,這篇一萬多字不知所云的插播目的就是在劇透嘎.....(茶(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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