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很重。
  
  一片溶溶的昏沈,墨邪實在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印象中,他嗅到了一股很香的氣味,類似春天新生的青草那樣,新鮮而甜美的味道。那股香氣卻似是帶了點什麼迷藥的成份,令他漸漸失去意識,只覺得很累,同時難得的產生了一種放鬆的心態──
  
  不單單是肉體上的,而是由心至身,徹底舒展開來的解脫感⋯⋯
  
  所以,即使察覺了空間似乎有所轉移、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仍然不由自主地跟從了大腦發出的訊號,被催眠般很快墜入了溫暖又甜美的夢境⋯⋯ 睡得很沉很沉⋯⋯美好得讓他打心底不願醒來那樣的沉⋯⋯
  
  ⋯⋯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即使在睡夢之中,他的反應還是很靈敏的,隨即反應過了聲音的主人的身份,並被其中尖銳的敵意和殺機給迅速喚醒,一時間完全無法思考,卻條件反射地維持著原本姿勢,沒有洩露半點清醒了的跡象。
  
  只是,表面上平靜,腦海裡卻轟然炸出了一個又一個驚駭的問號⋯⋯
  
  為什麼,為什麼惑顏和南宮絕羽這兩個千不該萬不該存在在同一空間中的人,竟會和自己處在在同一個地方,甚至有了交集?!?!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不須要親眼目睹,他也能感受到上方傳來的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也想像得出,惑顏對上南宮絕羽,那會是個多麼令人膽戰心驚的畫面⋯⋯
  
  不想睜開眼面對那尷尬又詭異的場面──以他對這兩個人脾氣的瞭解,他有種極準確的預感,只要他睜開眼恢復意識,場上兩個紅了眼的男人必定無所顧忌的開戰,並蠻橫地把他一起攪和進戰局──
  
  且,說他是任性也罷、虛榮作祟也罷,可是被人捧在手心裡掛記著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惑顏那帶著實質關切的呼喚聲、長指撫在他臉側的力道,莫名填補了他心底空缺了的那一塊角落,長期存在的不安全感,也似乎被撫平了一些⋯⋯
  
  至於南宮絕羽的部份⋯⋯他一方面是不願意面對,另一方面,則是竄出了一絲絲唱反調的惡意。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報復心理,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但是有時候,他詭異的喜歡看南宮絕羽因為他而煩躁的模樣⋯⋯
  
  於是,他乾脆繼續闔著眼,將呼吸調至最弱,動也不動的躺在原處,任憑惑顏叫喚和南宮絕羽把脈,一概充耳不聞,淡定的不動如山,裝暈裝個徹底。
  
  
  只是聽著聽著,敵對的兩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殺意,不知怎麼的又突然點燃了⋯⋯
  
  然後,隨即又陷入了一片讓人不安的死寂。
  
  這樣的沈默讓他有些心慌,雖然閉著眼,但是仍然急切的想知道兩人間狀況到底如何了。畢竟這兩個男人,在他生命中不同的階段各占有極重的份量,不管是哪一邊,他都不樂見對方受到傷害。
  
  透過薄薄的眼皮,依然可以感到光源被黑影遮住,質地柔軟光滑的布料在他鼻尖磨蹭著,擦得他有些發癢。輕輕嗅了嗅,一股熟悉的清冷氣息瞬間竄入他的鼻腔。
  
  哦,是南宮絕羽的衣袖。
  
  正想要偷偷睜開眼確認一下惑顏的情況,南宮絕羽略微低沈的嗓音忽然打破了沈寂,在他上方響起。
  
  「我說了,他沒事。」帶著磁性的聲音很淡,卻蒙著一層煞氣,從容之中透著一股不容質疑的強硬和絕對性,讓人無從抗拒──也沒有勇氣抗拒。他太過接近的距離,以及語氣中的冷酷決絕,讓墨邪情不自禁一顫,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惑顏僵了一僵。清風吹散了他如絲的棕紅長髮,有些悽豔的在飄散了在身後,眼底跳動的火燄也似乎隨著表情靜止了一秒。他實在是痛恨眼前的男人到了極致,但是就某一個層面而言,他可以肯定對方並不是在說謊。
  
  ⋯⋯他們都是極為自負高傲,習慣將旁人踩在腳底下的人。
  
  這種人,從來沒有說謊的必要,也不屑以謊言掩飾任何事,因為那是對於他們自身驕傲的褻瀆。
  
  所以在這一點上,相互仇視的兩人,反而意外的理解。
  
  壓下了抓破眼前男人淡定冷肅得讓人反感的臉孔的衝動,惑顏微微瞇起了紅眼,咬牙煩躁的低吼:「那為什麼他不醒來呢?」
  
  南宮絕羽垂下了視線,定定注視著墨邪的睡容,狹長的寒眸凝縮,眼神忽然多了一抹玩味。
  
  他單手撐住了柔軟的草地,長指爬上了對方的額際,緩緩的梳開了遮住對方容顏的墨黑髮絲,突然俯下身,以一種審視的方式,打量著地上人兒漂亮面容的每一吋細節,幽暗的雙眼更加深邃了。
  
  
  這種不值一哂的小把戲⋯⋯這隻狐狸也不是沒玩過的。
  
  ⋯⋯以前每次和他賭氣時,就經常這樣捲在被子裡,背對著他,裝死。
  
  看來,這麼些年來,習慣還是沒改變,總是用這麼消極的方式在逃避哪⋯⋯
  
  ⋯⋯只是,如果沒有失憶的話,這隻小狐狸應該是要記得的,這種連技巧都稱不上的伎倆,在他跟前,從來沒什麼用處⋯⋯
  
  修長的指搔弄般掠過墨邪的耳背和後頸,引得後者一陣僵硬,心跳不自覺加快。南宮絕羽那帶著壓迫感的懾人氣息讓他莫名一陣心慌,很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到的錯覺。雖然緊閉著眼,他卻清晰地感覺得到,那彷彿要貫穿他全身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尋梭,甚至幾乎可以看到,男人唇角微微勾起時,那抹隱晦又別具深意的笑意。
  
  當南宮絕羽冰冷的指尖觸上頸窩最敏感的那個點的一刻,墨邪的呼吸幾乎是在瞬間噎住。只消再一點點細微的摩擦,就能讓他打起冷顫,並忍不住的軟倒⋯⋯
  
  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準備對抵抗方明顯故意的刺激,但出乎他意料的,南宮絕羽並沒有移動,只是停在在了原處,似乎陷入了一兩秒的猶豫。而後,手竟然抽走,就連覆蓋在他身上的陰影也迅速退去,南宮絕羽挺直了腰,淡淡道:「他睡著了。」
  
  目光,卻在躺在腳旁的人兒臉上流連了一陣,越發的莫測高深。
  
  「睡著了?」惑顏狐疑地瞇起了眼,對方那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神情,讓他很不自在。
  
  南宮絕羽輕拍掉衣袖上的草屑。既然知道墨邪沒有大礙,他揪緊的心也鬆了開來,有些啼笑皆非之餘,似乎也沒了繼續和這兩隻妖攪和的必要。只是⋯⋯說不上為什麼,他無法就這樣眼睜睜的放著墨邪和這隻狐妖單獨相處⋯⋯
  
  就連要故作瀟灑的轉身離去都很違心⋯⋯
  
  「既然是睡著,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惑顏揚聲冷笑,驅趕意味明顯。南宮絕羽面色陰冷地看著他,唇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麼,聲音卻還來不及出口,便在舌尖硬生生停了下來。
  
  一陣淡風在兩人身畔舒捲了開來,吹起滿地零落的花瓣,串出一道粉色的花網。
  
  ──如此輕柔的香風⋯⋯卻染著幾許細不可聞的腥煞氣息,幽魅寒澹、邪氣橫生⋯⋯
  
  那有些熟悉的危機感再次襲來,讓惑顏僵了半秒。
  直覺一向精準的他,隨即意識到了這股氣息的源頭,便是讓他連日來不安躁動的罪魁禍首。
  
  而這半秒之內,南宮絕羽已經斂眉飛身而起,幾道符紙自袖中疾飛而出,竄入草叢中消失不見。清淺的藍芒自符紙隱沒出蔓爬,在暖陽照射下彷彿在墨邪身側串成了一道簡易的網,接著迅速蒸發在空氣之中,閃爍了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時,黑色的身影已經飄然縱躍了十數尺,朝著風勢來向飛竄而去。
  
  即使融在風中的氣味很淡,但是他依然嗅得出,藏在花香背後,那股濃郁陰寒的煞氣,彷彿暗處潛伏著一隻餓極了的野狼,飢渴又嗜血的鼻息飄揚著,口水一點一滴自慘白的利齒尖滑落,慘碧的眼瞳狠狠盯著獵物,再也不肯移開⋯⋯
  
  不須要多想,多年的經驗明確告訴他,對方是隻妖,而且是隻極危險、極可怕、極難纏、又不懷好意的妖⋯⋯
  
  雖然他一向主張井水不犯河水、極少主動追擊妖物,但這次情況不同⋯⋯ 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對方並不會因為自己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安分守己,而是虎視眈眈地準備掀起一場殺戮。
  
  他在這一方面素來充分相信自己的預感,所以寧可先發制敵,也不願落於後方。
  
  
  惑顏冷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血紅的眼眸深沈了幾分。
  立身而起,他有些複雜不安的瞥了地上仍舊動也不動的人兒一眼,飛揚的眉蹙了蹙,似乎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心底那股縈繞不去的焦慮還要更讓他無法壓抑。
  
  放眼環顧了一眼,觸目所及依舊是花瓣紛飛,澗水氤氳,除了清脆的水聲嘩啦嘩啦拍擊著潭水,再無其他聲音。一切安寧又清靜。
  
  確定四下無人,他這才吸了一口氣,轉身快步沒入樹叢之中。
  
  反正⋯⋯他不會離開太遠的⋯⋯

 

 

 

 


 

我錯了......我錯估了我的廢話能力啊啊啊!!!!
本來想要一章解決掉的,結果又爆字拆文了(抱頭...)
後半部明天貼......

是說我突然覺得,這篇情人節插播不只拖得很久,似乎跟情人節這三個字也八竿子打不著啊(遠目
(謎:那這篇到底是在寫啥???!!
(某斂:我也不知道了..........

不過至少告一段落了(喵的我不要寫番外了!(痛哭
接下來是努力生狐狸正文

之前發現我上個學期狐狸其實只更了三章,讓某斂非常的汗顏羞愧....
偷懶之下親們竟然沒有拋棄我,超感動的捏 Q~Q

............不過,我好想去寫末路..... = =” (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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