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屬下的恭維,惑顏只是微笑。

  述影卻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問:「⋯⋯妖君施了這個結界,只怕衝擊亦不小罷?」

  一針見血的問題,讓眾人視線唰地全體投射在惑顏臉上。

  被一語道破心中隱憂,惑顏嘴角倏地拉直,原本輕點著扶手的指尖也停了下來。

  面對詢問的目光,他不大情願地承認:「⋯⋯是有些受傷。」

  「⋯⋯」不用他明說,眾人也大概想像得出是怎樣光景。

  妖君過度虛弱的身體,一直是他們這些心腹煩惱的問題之一。

  「妖君這個問題,不解決也不行。」灰髮長者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道:「若是,找得到仙鈴草就好了⋯⋯」

  「⋯⋯有用嗎?」惑顏蹙起好看的濃眉。對於這種傳說中的植物,不但作用有待商榷,他壓根不相信存在。

  「那是什麼東西?」從沒聽說過的離魑一臉茫然。

  「嗯哼。」找到機會賣弄知識,灰髮長者裝模作樣地咳嗽,「仙鈴草是一種傳說中的仙草,有草藥之王的美稱。據說有著治百病神奇的功效,服用後能強筋健骨、增強內力,且不但有起死回生的功效,甚至連散去的魂魄,都能夠修復⋯⋯」

  「如此神奇?」離魑驚嘆,「那玩意兒哪裡有?還不快派人去找?」

  灰髮長者臉上浮現一絲尷尬。

  「這⋯⋯傳說中仙鈴草生於極寒之地,北荒最北的冰原曾經出現過,中原之中的寒刃山也有過記載。只是,北荒冰原早在三百年前就沈入海中,寒刃山一帶,自兩百年起也沒有人再看過仙鈴草的蹤跡⋯⋯很可能,已經滅種了⋯⋯」

  「⋯⋯」眾人撩起的興致馬上被澆熄,一致投過冷眼,「什麼嘛⋯⋯」

  「滅種的東西,提他作啥?」

  「呿⋯⋯」

  「真無趣。」

  「就是就是,」述影依然撐著下顎,斜睨了惑顏一眼,衝著他邪邪一笑,「再說了,與其找這種神話仙草,還不如直接渡力給妖君比較實在,不是嗎?」

  冷凝的紅眼倏然瞇起,惑顏掃了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的調侃,一撇唇角,避重就輕的咕噥:「⋯⋯孤餓了。」

  「早就替你準備好了。」述影兀自輕笑,揚手拍了拍,通知外邊的隨從把食物送上。

  「還是新鮮的呢。近來北荒離人煙越來越少,可費了一番功夫才逮到一個,你可要好好享受,別浪費了。」

  山羊鬍長老忍不住出聲抱怨:「真不明白,怎麼妖君就是不肯喝人血⋯⋯」

  身處偏僻的北荒,要找到人類本來就不是易事,何況他們最近又遷移到了更隱密人煙更罕至的雲山,能喝到妖血就已經不錯了,人血,更是可遇不可求。而渡力雖然能夠將人血裡的精氣轉到對方身上,但僅只是一部份,其餘的,會在轉嫁的過程裡流失,效果遠遠不如直接攝取來得好。在人血已成了奢侈品的現在,妖君這個奇怪的習慣,根本是糟蹋糧食暴殄天物。

  再說,還要浪費惑顏的體力,既賠夫人又折兵,怎麼看都不划算⋯⋯

  其他人也不住點頭附和,以眼神表露他們的不滿。

  身為一隻狐妖,不肯喝人血的妖君,簡直是匪夷所思。

  最讓人惱火的,是惑顏對妖君的縱容⋯⋯ 

  假若換成是他們,大概早給掰開嘴硬灌入喉了,哪還由得他們撒潑抗拒?


  「不,這樣很好。」惑顏含笑打斷了長老的嘀咕,換了個姿勢,半傾起身子。掃了眾人不解的神情一眼,他懶懶一笑:「如此一來,妖君的能力,豈不是掌控在孤的手中嗎?」

  「啊,原來如此。」他的解釋讓眾人稍稍解恨,「說的也是⋯⋯」

  只有述影,依舊含著那讓人摸不清頭緒的笑意,看著惑顏。

  他那種尷尬不明的笑法令惑顏極為不舒坦,他掩飾性地別過眼,彎起五指,打量著自己薄而利的指甲。

  另一個他不介意的原因,他沒有說出口。


  他喜歡,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喝過人血的妖物,眼睛的顏色會改變,或多或少,都會染上一抹血腥的印記。

  這也是為什麼,惑顏的眼睛,是妖豔燦爛的鮮紅。

  就連有著銀灰色眼瞳的述影,那薄冰似的眼底都浮著層淡淡的紅暈。

  可妖君的眼睛,卻是乾淨的青綠色,像兩顆純正的綠鑽,不帶半點雜質,清澈而幽遠。

  很漂亮的一對眼睛。

  惑顏有那麼一點私心⋯⋯ 他不要它們染上其他顏色。

  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先是腳步聲,接著是哭聲及喝叱聲,兩個隨從架著一個年輕女子進入石殿。

  朝惑顏行了個禮,他們粗魯的推了女子一把,她立刻跌跌撞撞的向前撲倒,好不容易才站穩,在原地瑟瑟地抖了起來。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大廳,忽然安靜了下來。數道視線落在了圍在他們之中的女子身上,熒熒發著光。那人類特有的氣味和溫度,挑起了在場所有狐妖的食慾。除了述影,只是環胸靠在椅子上,澳整以暇似在看一場表演,含笑的視線來回在惑顏和女子身上打量。

  紅眼迸出燦爛光彩,不自覺的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惑顏直起了腰,噙著笑,慵懶地朝她一勾手:「抬起頭來。」

  聲音低沈,帶著穿透的磁性,像是有一股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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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