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焦距些微模糊的眼睛散發出了一種天性的,如垂死野獸般陰狠而偏執的火光。

  一上一下兩道視線在空中交會,迸發出了一股極為陰鬱的氣旋,連四周的空氣都微微震動了。天涯突如其來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赫連覆雨動作微微頓住了,與他對視著的寒眸一點一滴凝縮。雖然沒有出聲,嚴厲的視線明顯下達了命令:鬆口。

  天涯卻恍若未覺,熒熒散著發幽光的眼直勾勾對上對方染上不祥殺氣的眼眸,決心與他硬槓到底似的,像頭被逼到死角卻又不甘束手就擒的小獸,執拗不肯鬆開口。是存心反抗、還是發洩他的怨恨、抑或只是垂死的一博,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樣公然的挑釁權威無疑是個引信,足以挑起任何上位者最最深沈的怒火及施虐慾。

  無法容忍。

  赫連覆雨唇角的弧度危險地揚起,眼中閃動著跳躍的火焰,笑得輕柔而冷冽,看似滿意歡快的神情,四周溫度卻急速冷卻,實質的陰影大面積的擴散。

  「這是你自找的!」

  低沈的聲音並不特別激動,卻猶如一把利刃,一字一頓清楚冰冷地劃破沈悶的空氣,狠狠插入了天涯飛快跳動著的心口,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與從容的話聲相反,男人的動作快得風馳電掣,執鞭的手使勁一扯,硬生生將鞭柄自天涯口中強行扯出,同時手背以十成的力道摔上他傷痕累累的臉龐,將他的倔強與反骨隨著噴出口的鮮血,一掌打落。

  人齒終究比不上獸齒尖銳有力,何況咬住的鞭柄又是紅玉髓精雕打磨而製,質地滑順細膩,根本禁不住強烈的拉扯,立即脫口而出,天涯還來不及反應,耳邊轟然巨響,眼前一熱,溫熱的血液再次沿著撕裂的唇角淌落,搖搖欲墜。嘲諷的話語、自尊盡喪的狼狽處境、充滿折辱性質的踢打⋯⋯ 他承受不住,也不願再承受。

  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一向是危險而敏感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大抵建立在傷害與庇護、排斥與吸引間的一個微妙平衡點之上。毋論哪一方,只消踏錯一步,經過多年拉扯磨合、無數疼痛與衝突後好不容易取得平衡的這個點,便會轟然崩毀,萬劫不復。而當這道扭曲薄弱的羈絆突然繃斷,兩個不穩定的個體各自燃燒碰撞,對原本就暗潮洶湧的形勢帶來的會是怎麼樣的結果,就連他們自身都無法預期⋯⋯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從此,再回不了原點。

  昏亂之中,天涯只覺得溫度不斷竄高,不光是身上的傷處以及火辣辣疼著的面頰,深埋在內心深處、他僅存的微薄驕傲也在羞憤的火焰中燒得千瘡百孔,燒得他幾欲發狂。身、心、情感、回憶⋯⋯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驕傲是他最後的一點自我、是他在困境中的唯一憑藉,不認輸,不放棄,才能堅持著一直一直撐下去⋯⋯ 所以,拚了命都要捍衛住──如果連自尊都失去了,一片空洞洞的他還能剩下什麼?

   殘破污穢又卑賤的自己⋯⋯ 這叫他怎麼面對、怎麼忍受!

  胸口被某種瀕臨崩潰的情緒所淹沒,天涯眼中清冽的火光不減,反而更加熾烈,刻在骨子裡的反抗本能操縱了意志,腦海中除了反擊與自保外再無其他,一挺氣將滿口的血狠狠嚥回喉頭,反手一把抓住了赫連覆雨外袍的低領。

  縱使指骨斷裂、縱使鞭痕腫得手指無法靈活彎曲、縱使傷得連站都站不住腳,天涯仍然是個長成的、會武的男人,速度及力量都不容小覷。赫連覆雨未曾料到他竟然膽敢觸碰自己,他們兩人站得又是那麼近,憑著一股爆發性的蠻力,竟然扯得赫連覆雨微傾下身,那絲質的衣料禁不住力量,刷一聲裂開,被硬撕下了一大片。

  伴隨著刺耳的布帛碎裂聲,黑色的絲絮飄揚,猶如燒成灰燼的冥火。

  破碎的左襟有些狼狽地輕擺著,向來衣冠楚楚的嚴謹男人幾乎有那麼一瞬的僵硬。瞪著天涯,赫連覆雨輕慢的目光如同拉開的弓弦般一吋吋收緊,不再僅僅是憤怒,改而被一種更深層的、駭人的陰鷙所取代,居高臨下的,仿若掠食者注視著死命抗拒的獵物那樣冷酷而兇殘。就算隔著衣物也可以清楚感到,他每一條肌肉都蓄勢待發般拉緊,周身如同被烏雲所纏繞,滾滾散發出一股帶著毀滅性質的狠戾。

  「他不是玩寵,他不是他不是⋯⋯」夜半彎抓著欄杆,淚眼迷濛地看著逼在牆邊僵持對立著的兩個男人,像是想替天涯洗脫,又像是在說服自己,近乎崩潰的哭叫重複著,聲音卻越來越微弱,隨即被對方接下來的動作驚得發不出聲音來。

  赫連覆雨一個箭步攫住了天涯的襟口,兇猛而粗暴地將他向後摔在了牆上。

  天涯背脊撞在石壁上,發出了一聲沈悶的巨響,牆上的火炬都晃得不住亂搖,拉長的影子滿地扭動打旋,乍看之下,兩人緊逼的影子像兩條蛇般交纏在了一起。滾燙的燭油自溝槽中濺出,一滴一滴落在了天涯的肩頭,也落在赫連覆雨扼住他的手上,一個是無法動彈,一個則不願鬆手,像是要吞噬對方一般,銳利的眼眸盛滿殺氣,將猶然掙扎著的青年困在自己的陰影之下,再不留半點餘地。

  全身的骨骼被震得格格作響,五臟六腑耐不住衝擊,天涯張開口,再次嗆出一大口透著紫黑色的濃稠鮮血。溼冷粗糙的石牆佈滿尖銳的小稜角,一根根扎入背後交錯成片的傷口,他卻渾然不覺得疼痛,任由血絲細細淌下,只是抬起頭,低喘著瞪著上方魔鬼化身的男人。在這個片刻,他聽不見夜半彎的哭泣,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痛楚,發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的眼裡焚燒著近乎瘋狂的光芒,眼前只剩下一片鋪天蓋地的烈焰。而烈焰之中唯一清楚的、盤踞了他全副心神的,便是跟前暴君般邪煞的男人的身影。

  猛扯住對方揪著自己的右手,他低嘯一聲,隨即反抗地彈起,以全身的力量撲向赫連覆雨,不顧一切的反擊。

  勝負輸贏已不是他所求,就像對著敵人,從來沒有選擇,所以永遠不去估量對方的實力或是自己的勝算,生死拋之度外,只是拚了命地攻擊至最後一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劍似人、人似劍,不論對敵對己,都是乾脆俐落、兇猛凌厲。

  是以是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煞星,最難以應付的殺手之一。

  這是他潛藏性格上陰暗野性的一面,激烈而不受控制,可對他印象仍留在幼時那個安靜隱忍的孩子身上的夜半彎而言,卻是全然陌生的。眼前這樣的易天涯,不是她心目中那個陪她玩耍、對她溫和友善的天頎哥哥⋯⋯ 空氣中震盪著暴烈的怒氣及恨意,極端黑暗的情緒、男人與男人之間暴力的碰撞毆打,與她所接觸過的一切文明美好相距太遠,那是她完全無法理解的,她不由得感到惶惑又恐懼,咽了聲,排斥地想要躲開。
 
  她不懂天涯,他脫繮的反應,赫連覆雨比任何人都要瞭若指掌,不會縱容,更不會容忍──天涯或許是所謂的煞星,可他卻是人們口中驚怖的霸主魔神,以暴制暴是他一貫的處事方針,而他的身形比天涯來得高大,姑且不論武功差距,光是體力而言,天涯根本無法與之相抗衡。這種以卵擊石的瘋狂行為在他眼裡只是討打,自尋死路的討打,而天涯若真是這麼愚蠢,他可以大方地成全!

  他對天涯本就是喜惡參半的,而這一切的一切,再再超過了一個獨裁者能容許的極限,天涯一次又一次任性地違背他的規範、挑戰他的權威,甚至膽敢反擊,是失望,更是厭恨。此時此刻累積了許久的怒氣在天涯明目張膽的踰矩下爆發,他的狂怒並不下於對方,而他的暴虐程度是與力量成正比的,已經傷得只剩一口氣吊在那兒的天涯又怎麼支撐得住?扭打拉扯也不過幾個呼吸的片刻,兩條短暫纏在一起的身影拉開一點距離,高下立判。

  天涯拚死的反抗踢蹬在怒火焚身的男人眼裡根本不值一哂,重重幾下擊在肋間與腰腹,連腰都直不起,口中湧出的血在赫連覆雨暗色的衣袖及下襬灑上了點點猩豔的血花,還沒摔倒在地上,已被一把扯起來,兇狠地壓回了牆上。

  「咳⋯⋯」眉眼緊緊鎖住,天涯雙手受制,反扣在牆上,五臟六腑牽起的劇痛讓他不住仰起頭,痛苦地乾咳著血,呼吸一抽一抽的,卻再也沒了反擊的力氣。赫連覆雨鉗制住他的左手驀地一鬆,他雙腿已經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全身重量往下墜,這樣的拉扯更是讓傷處加倍疼痛,難受得他幾乎呻吟出聲。

  可虛弱的低喘聲還未能脫出舌尖,下顎冷不防被掐住,咬痕斑斑的唇突然觸及了冰涼的物體,接著嘴被強行撐開,一個對口腔來說相對龐大、微帶著澀意的東西被強行塞入他口中。驚駭得睜開了眼,他發現赫連覆雨把鞭柄橫置,當作口枷似的,硬性抵在他齒間。

  男人咬牙,狠厲輕賤的眼神不留情地燒穿了天涯錯愕又驚怒的長眼,鄙薄的怒笑在閃爍不定的光影中刺耳迴盪──

  「你喜歡咬著東西是嗎?就讓你咬個夠!」

 

 

 

 


 

慢工...... 希望出的是細活啊 (跪


原本打算兩章結束回合,結果又搞出了上中下來了 Orz
而所謂的羞辱(心虛望標題)開春一鍋肉啥滴,搞到現在根本還沒個影兒......

對不起天涯寶寶,再一章,再熬過一章你就暫時解脫了!!!

天涯:(望上)我只是覺得,我到現在還沒失血過多昏死還是被揍死真是奇蹟..........

某瀲:哦,這次難得不砍我了!!! > <

天涯:..........TMD妳說我還有這力氣嗎??!!

某瀲:也是,要留點體力做體力活了喲呵呵呵~ (掩嘴笑

天涯:.......................................(咬牙)再一章,再一章!熬過了我一定拿劍捅死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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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