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我在這裡?!」
  
  天涯揚起了薄冰般的視線,將眼前青年驚詫又不服氣的表情看得明明白白。抵在對方心窩上的劍尖紋風不動,他沒有任何收手的意圖,也沒有一絲一毫得手的喜悅驕矜,只是淡淡道:「我聽見了。」
  
  「不可能!我明明離你有十丈之遙,你怎麼可能聽得見!」
  
  對宮蒼浪氣急敗壞的辯駁恍若未聞,天涯懶得多費唇舌向這個自信大受打擊的青年解釋,飛雪宮輕功確實冠絕江湖,他的本事確實也不差,但卻還不到足以刺殺自己的境。單以輕功而論,到目前為止除了赫連覆雨,天涯見過輕功最出神入化的人是莫冰——真正踏雪無痕,來去不留塵,輕得彷若一縷煙,就連反應極微靈敏的他都得對方逼近身邊才能察覺。單手穩穩拖著劍柄,他不帶感情地問:「說,你跟著我做什麼?」
  
  「這還用的著問,當然是來找你算帳的!」他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宮蒼浪一愕,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他向來年輕氣盛快人快語,這當下情緒激昂更是無所畏懼,傲然抬起了下顎,怒目瞪視著天涯,同時撇了撇嘴角,嘲弄冷笑:「哼,竟然會說話。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活像個死人,我還當你是個啞巴。」
  
  在碧梧山上的時候情況混亂,他滿腔激憤貿然出手,也没空細看對手究竟什麼模樣,這下在明晃晃的月色下面對面的站著,倒是看清楚了:身形修長的易天涯的容貌比他想像中乾淨俊秀,而且極為年輕,若非舉手投足間那股過於凌厲的煞氣,乍看之下一點兒也不似惡名滿天下的刺客,除了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平淡得不似青年所有,看著歲數並不比他要來得大。
  
  可這個看似不特別引人注目的青年,卻只憑著這把正指著自己的黑劍,一夜之間誅滅他們飛雪宮分舵,將包括他堂叔宮無忌在內數十高手斃於劍下;而自己,素來無往不利的自己,竟然連武器都還來不及使出,尚未回過神來便給一劍制住動彈不得。
  
  這教他怎麼能相信⋯⋯
  
  即便相信,又情何以堪?!
  
  天涯淡淡看著他,他在對方身上感受不到鮮明的殺機或惡意,因此直覺上並不排斥這個莽撞驕傲、卻坦蕩直率的青年。除非必要,他並不喜歡見血,而此時此刻他心有旁鶩,也沒有動手的心情。右手微微一動,清亮的長劍短促一聲輕吟,在月光下畫出一道倏忽即逝的銀芒,喀嗒回鞘。
  
  「你輸了。」
  
  簡短三個字,風輕雲淡,乾脆俐落。
  
  「⋯⋯」指在心口上的森寒劍尖輕易卸下,緊繃的煞氣及殺意也瞬間消弭於無形,一直挺著胸膛、面對著威脅也無所動搖的宮蒼浪卻愣住了。先是不解,接著在聽見天涯的回應之後臉上血色倏然退盡,僵硬地站在原處。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敗在你手下,」過了半晌,他啞然開口,眼裡的怒氣與驕傲已被不甘和沮喪取代,光彩熄滅,神色慷慨又慘然:「贏輸自負,你殺了我罷!我從來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殺不殺你取決於我,你走吧。」天涯冷冷打斷他,不耐煩地一斂黑袖,回身就想走。於他而言這連決鬥都算不上,他不打算取這青年的性命,不表示他有興趣和對方繼續攪和下去。
  
  勝負最殘酷的地方不在於高下立判,而是輸家對於自己的下場就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再沒有什麼比不被當作一回事更加令人難堪的了,對一個心高氣傲的落敗者而言,不屑與爭的寬恕甚至比實質的傷害更要難以忍受。


  宮蒼浪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垂落身側的雙手忍不住攢成了拳頭,微微發著抖,想也不想,他不甘示弱地對著天涯的背影衝口叫道:「——我不怕死!」
  
  他憤怒的叫喊讓天涯止住了腳步。對方莫名其妙,卻又異常認真的語氣驀地讓他覺得有些荒唐,忍不住回過身來瞥了身後顯然沒有受過任何現實洗鍊的天真小公子一眼,說不上是羨慕,還是憐憫,寥然而輕嘲地笑了。


  「才這樣就不想活了⋯⋯

 

  假如每丟一次顏面、每落敗一次就得死一回,那麼這十多年來自己不知已可以輪迴幾遭了。能夠輕易求死的人,一種是陷入極為痛苦難忍的絕境,一種是生命得來的太過理所當然,毋須對自己負責任,自然不懂得珍惜。而宮蒼浪,明顯屬於後者。

  多年來在血雨腥風裡打滾,天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珍惜性命,但他想自己還是怕死的,這才會無數次在鬼門關前輾轉求生,掙扎著淌出一條血路也要活下來。

  與生來位高權重、受盡關愛的宮蒼浪不同,他的命不好,據說刑剋六親,生來就被當作個災星,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祝福,活得比誰都小心翼翼。而後際遇多舛,落入了風雨閣,在赫連覆雨手上飽受磨難,在險惡的江湖上更是刀光劍影,盡是殺意與惡意,沒有最糟只有更糟。經常在生死邊緣打滾,活著於他而言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短暫二十年的經歷中痛苦佔了絕大多數的成分,說穿了在這滾滾塵世也沒什麼值得眷戀的事物,可或許就是這樣卑微的存在,才讓他分外強韌堅毅,就這麼默默地忍過一次又一次生命所帶來的嚴苛試煉,憑著本能,繼續在夾縫中求存。

    
  「想死太容易了。求生比求死難得多。」
  
  淡淡拋下一句話,他不再多言,回頭逕自離去。望著天涯一步步沒入黑暗的蕭索背影,宮蒼浪怔愣了半晌,這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面頰隨之因羞憤及慚愧而發燙。漆黑晶亮的雙眼燃燒出幾點火光,他向前追了幾步,咬牙切齒地大聲叫道:「我姓宮,我叫宮蒼浪!易天涯,你等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摘了你的首級以祭六叔在天之靈!」
  
  「恭候。」天涯頭也不回,人已走出了丈外。對於這道戰書他絲毫沒有放上心,只差沒有告訴他,先排隊,黑白兩道想取他性命的高手星羅雲佈,挨著順序來,只怕還輪不到他。
  
  氣恨恨地瞪著天涯消失的方向,宮蒼浪一時衝動地想要舉步追去,卻又不知道目的何在,只能悻悻停下腳步,胸口卻莫名一陣翻攪,有些氣悶,有些不甘,又有些不解,只能這樣望著空蕩蕩的竹林,久久不能自己。

 


 

 

這章卡粉久........ 被卡卡獸咬得不是普通的小口(目遠

根據貓貓鑑定,宮小子是隻小狗受,而且還是隻帶有m傾向的小狗....

可惜小狗跟錯人了,兩隻受受沒戲唱嘎! 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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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