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彎很喜歡轉角那家店。

  坐落在淺磚建築為基底、富有異國情調的街道上,卻又像有別於其他商店那樣安靜而獨立的存在。漂亮的淺灰磚牆,一面爬滿了藤蔓,開出大片的淺色重瓣花朶,她曾經摘過一朶,不小心被短短的刺扎到手指,這才發現原來這美麗的植物是帶刺的。

  根據圖鑑,應該是薔薇。

  磚牆上以鐵鉤懸掛著黑底的簡潔招牌,上頭燙金浮刻著Storm這個店名。橡木大門擦得錚亮,兩旁的櫥窗一塵不染,可以清楚看見店內的擺設,乍看之下不大的空間,推門而入後卻不令人感到絲毫的擁擠。

  這是一家專賣古董飾品的店。

  沒有惱人的香水氣味或二手用品店慣有的陳舊霉味,也沒有過於絢爛、用於製造氣氛的暈黃燈光,更從不播放音樂,但安靜中流動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寧靜氛圍,令人忘卻時間。

  店裡貨物琳瑯滿目,價格由突破天際的整套貓眼綠刺繡沙發椅組、盛著銀飾的托盤、色彩鮮明的喀什米爾毛毯、雕刻著天使與魔鬼的黃銅燭台,到玻璃紙鎮、水晶球、一百塊一個的皮雕小吊飾都有⋯⋯據說幕後老闆與黑手黨之類的組織有關連,背後有更為龐大的地下生意,因此才有管道弄到這些千奇百怪的珍品,會開這家店純粹是業餘的興趣。

  但儘管風評有些神秘,這間店生意依然生意興隆得令人咋舌。除了固定接洽的顧客以外,附近高中放課後總是湧入大量的女學生,三五成群地在店內徘徊,翻弄架子上的小飾品,並透過縫隙偷看店員。

 

  店內僅有一位店員。

 

  是位年輕的男性,可能是店內的制服吧,總是穿著漿燙得筆挺的深色襯衫、緊窄修身的黑長褲以及長靴,俐落的裝扮襯得修長的身形更加挺拔。外型俊秀的青年話很少,總是旁若無人地做著份內的工作,或是擦拭打掃,或是整理貨架上的物品。或許正是這樣不過分搭理顧客的態度,令人能夠放鬆而自在地在店內打發時間。

  夜半彎有時會遇到另一位被稱作店長的、長相俊美的高窕男人,據說是店主的雙胞胎弟弟。不少女學生也是衝著他的高顏質才排隊來光顧的,只是他行蹤未定,撲空成分太高。

  啊,偶爾還會出現一個穿著高校制服的明豔少女,只要她在的時候,店裡的男學生流量就會暴增,但她卻對任何人都愛理不理,只是在櫃台內纏著店員不放,並且對所有女性顧客投以虎視眈眈的眼神,一個不順眼甚至會拿掃把直接將客人轟出店門,是夜半彎最怕看見的人。

 
  所以這天,夜半彎特地選在中午人少的時間,來到這家店。

 


  * * *
  
  
  叮鈴。

  門上的鈴鐺發出悅耳的聲響,告知顧客上門。

  店裡空蕩蕩的,店員站在櫃檯內,正拿著布擦拭銀器,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但夜半彎很快就察覺,氣氛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尋常。

  除了自己與店員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狹窄的櫃檯裡堆了幾個大紙箱,角落有一張布紋扶手椅,以及一張小茶几。平時應該是店員休息的地方,一個男人霸佔在椅子裡,長腿拉得筆直,幾乎填滿整個狹小的空間。見過店長的人立馬就能知道這是真正的幕後店主,因為臉孔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但比起溫柔的店長,線條更為銳利冷峻,即使在店內也沒脫下黑色的風衣,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壓迫的氣場,令人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男人低頭批閱一疊文書。

  店員默默擦拭雕花銀器。盤子、酒壺、高腳杯⋯⋯

  鍍金的座鐘發出答、答的規律聲響。

  兩個人明明離得很近,卻沒有任何交談,甚至目光的交會也無,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幾乎讓人錯覺,其中一方是透明的,空氣中飄浮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又曖昧的氛圍,卻不至於令人感到不自在。


  「⋯⋯」夜半彎捏緊了手心。

  她已經在店裡站了半個小時了。店員已經擦完一批,又從倉庫裡抱出一個紙箱,安靜而認真地繼續將褪色的銀器擦得閃閃發光。

  在架子後打轉了好幾圈,她終於鼓起勇氣,拿起一個花鳥別針,一步一步挨近櫃檯結帳。

  「三百。需要盒子嗎?」

  青年店員放下銀器,接過錢放入收銀機,熟練地用包裝紙將別針包起。在店員將別針交到她手上那一刻,夜半彎怦怦狂跳的心臟幾乎暫停了。

 

  「那、那、那個,不好意思,這是送給你的!情人節快樂!」從袋子裡拿出預藏的禮物塞入店員手中,夜半彎臉紅得像熟透的蝦子,瞬間失去組織語言結構的能力,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將練習許多遍的台詞飛快說出來:「請問,可以要你的LINE嗎?」

 

  沒料到她會這樣這樣問,青年愣了一下。

 

  或許是錯覺,沙發上男人握著鋼筆的手似乎也有一秒的停頓。

 

  「抱歉,不方便哦。」半晌,夜半彎才聽到店員的回答。

 

  「啊、好⋯⋯沒關係⋯⋯」

  她不記得自己到底回答了些什麼,看都不敢看對方一眼,只是從店員手中接過那彷彿會燙手的別針,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轉身, 落荒而逃。


  * * *

  
  叮鈴。門掩上,店內又恢復寂靜。

 

  空氣中殘留著一點尷尬的粉紅色餘溫。

 

  青年低頭看著手中的方形小禮盒。珍珠紙的包裝散發出夢幻的光澤,以粉紅色緞帶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盒子很輕,裡面應該是巧克力之類的東西,搖起來隱約發出喀喀的聲響。

  猶豫了一下,他伸長手臂,鬆開五指。

  咚--將禮盒丟入了空蕩蕩的白鐵垃圾桶。

 

  巨大的回音打破沉默,然後又被沉默吸收。

  青年垂下眼,拾起桌上的布,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清理擦拭到一半的銀茶壺。

  過了十分鐘,他凝視著壺蓋上的藤紋裝飾,忽然開口:「我沒有給她。」

 

  「我知道。」扶手椅裡的男人眉眼不抬。

  「我沒有給她。」青年固執地重複一次。聲音淡淡的,有些煩躁又有些低聲下氣,聽起來竟像是受氣受委屈的孩子在辯白:「這是第一次。真的。我不認識她。」

  「我知道。」男人又翻了一頁,語氣卻聽不出起伏。

  這樣言不由衷的回應,讓一向淡漠平靜的青年臉上難得顯現出一點情緒,卻很快又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住了。只是有些悻悻的瞥過眼,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但他這口氣忍住了,反而換另一個人忍不住了。

  才將布料按上壺蓋,指尖還沒來得及施力,身後就捲來一股壓力。男人啪地闔上一個字都看不入眼的帳冊並隨手扔開,以極快的速度站起,逼在他背後,腰部被一隻手按住,熟悉的冷香覆蓋,男人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透出一種危險,吹氣似的落在他耳邊:「但是想了想,還是不太開心呢。天涯⋯⋯」

 

  --生氣了!他就知道,果然就是又生氣了!

  被喚作天涯的青年氣不打一處來,扔下手中的銀壺:「這又不是我的錯!」

  「確實。但是我不開心了。既然如此,你該怎麼使我消氣呢,嗯?」

  天涯惱怒地想將對方撥開,卻發現自己遲了一步。扣在腰上的手掌力道加重,他整個人像是落入螳螂鉗子上的飛蟲那樣,被緊緊禁錮在赫連覆雨跟前。男人空下的另一隻手更是不安份地撫上他的背脊,然後一路向下滑落,放肆揉捏青年飽滿結實的雙臀。

  「別、別這樣!」

  臉皮薄的青年立刻臉紅了,急得抓住那隻亂來的手,侷促地盯著櫥窗外三兩走過的行人,深怕此時此刻有人突然推門而入。他開始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該忍住氣,先換個方式安撫對方一觸即發的情緒,要不這個控制慾過度旺盛又充滿惡趣味的男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強迫他屈服,霸道起來更是不可理喻⋯⋯

  但赫連覆雨修長的手指已經按入他隱密的溝壑,即使隔著硬挺的布料,依然可以觸及股間那堅硬的物品。男人並沒怎麼使力,天涯卻發出一聲短促的哀哼,筆直的雙腿微微彎了,一手撐在櫃檯上才不至於難堪軟倒。

  「起來!」赫連覆雨低聲喝斥:「這樣就站不住了?」

  受過嚴格規訓的青年深吸一口氣,捏緊拳頭,用力挺直了腰脊,這個動作卻反而使他自己被夾在櫃檯與男人之間動彈不得。背抵著赫連覆雨健碩堅硬的胸膛,熟悉的觸感與溫度令他心慌意亂,分不清面對的究竟是嚴厲的上司還是蠻橫的情人,天涯氣勢頓時弱了下去,徒勞的抗爭聽起來更像低聲下氣的哀求:「現在是營業時間,門是開的⋯⋯」

  「關門了。」

  赫連覆雨按下藏在櫃檯下方的電鈕,格子狀的鐵閘門立刻軋軋放下,宣告今日無預警公休。

 

  天涯眼睜睜看著沉重的鐵門碰地,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將店內與店外完全隔絕,也壓斷了他最後一絲脫逃的希望。

  「櫥窗是透明的!赫連覆雨,不要在這裡--」天涯忍無可忍地低吼,氣得聲音都顫抖了,像隻被逼到死角的小獸,轉身死命掙扎起來。

  赫連覆雨輕鬆捉住他的右手手腕,順勢一壓,天涯一個重心不穩跌在櫃檯上,將先前精心擦拭的銀器都劈哩乓啷掃落在地上,只能以左手支撐上半身的重量,才不至於仰面摔倒在櫃檯上。

  那雙過於妖異的長眼散發出不懷好意的光彩,低低的笑聲像是自胸腔深處迸發出來那樣,撩人心弦的磁性。

  望著天涯那雙氣急又驚慌的清澈眼睛,他彎身低頭,輕咬住青年紅得剔透的耳尖,溫熱的唇與順著動作垂落的瀏海,蹭得人絲絲的癢。

 

  「放心,這是你與我之間的事情,我怎麼捨得讓別人看見你誘人的模樣--」

 

  「唔--」

 

   (未完待續)

 


 

跳痛番外,連番外都寫不完要拆章我自己也是醉了....... (哭

想寫很久的梗,由來是一次朋友搭訕/告白失敗的真實故事 XDDDDDDDD

嘛~ 情人節還是快樂 ♥


然後閣主最大的情敵總是白目彎........ 覺得好可憐XDDD (閣主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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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瀲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